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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糖酸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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蜜糖酸澀

南方的寒來得急,去得也快。

翌日清晨的炊煙融化了檐上的雪,水珠順著房檐落進院子,滴滴噠噠響成一片。

顧青青一夜沒睡安穩,早上醒來還以為外頭下了雨,特意裹了件長襖在身上。

顧心安一年如一日的先起床,等到顧青青起來時,他已經在院子燃起炭火,做好了飯。

“姐姐昨晚沒睡好嗎?”

少年擦了筷子遞給她,說:“姐姐點給我的香還挺有用的,今晚我給姐姐也點些試試。”

顧青青頂著一雙黑眼圈,長發亂亂的還沒來得及梳:“心安昨晚睡得好嗎?”

她接過碗筷,想了片刻問道:“有沒有在做那些奇怪的夢?”

“嗯~”少年鼻音沈沈的,搖頭道:“沒有了,睡得很沈,夢見了其他東西。”

顧青青撚菜的手頓在半空,楞道:“是什麽?”

顧心安露出一個壞壞的笑,扒了口飯:“夢見姐姐晚上偷偷往我枕頭底下塞了糖果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逗你姐好玩兒呢。”顧青青嗤笑一聲,揚起手胳膊作勢要揍他。

少年也不躲,撚了她沒撚的那筷子菜放到她碗中,聲音軟軟的說:“可甜呢,我在夢裏嘗過了。”

顧青青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:“學會跟姐貧嘴了是不?”

“我不敢。”他偏開腦袋,看起來比昨晚開心了許多。

顧青青安靜地吃飯,心裏卻還在琢磨菩提觀裏的事情。

“心安,姐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?”疑惑憋在心頭,她想了片刻,最終還是沒忍住開了口。

顧心安停了筷子,看著她:“嗯?姐姐要問我什麽?”

“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。”她示意少年繼續吃飯,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,說:“心安之前說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,那夢裏有貓,乞丐,還有道觀……”

“現在能跟姐具體講講嗎?”她猶豫了下,“比如……你在夢裏還看見了什麽?”

“姐突然問這個做什麽?”

少年面色微不可查的變了下,低頭吃菜:“也沒看見其他的,夢見的都是零零碎碎的東西,我都快忘了。”

“那心安在夢裏做了什麽?”顧青青忍不住又問。

“沒做什麽啊,就只是看見了。”少年神色無常,似乎是真的忘了,歪著頭回憶片刻,說:“想不起來了。”

顧青青有意無意地看了他兩眼,也不知他是真想不起來了,還是故意不說。

她覺得這事兒奇怪,但也不好直言直語地去追問,畢竟那只是個夢,不能代表什麽。

自己要是問多了,反倒令人起疑。

“昨天杏堯妹妹在家裏陪你,你有沒有好好照顧她。”顧青青轉移了話題道:“有沒有好好吃飯?”

“姐姐怎麽不問問我在家怎麽樣。”顧心安嘟囔著道:“我才是病人呢。”

顧青青吃飽了,擱下碗笑著道:“姐這不就是在問你嗎。”

少年頭上和後背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,但那晚又凍傷了腳,腫了好幾天,眼看過兩日就要去念書了,顧青青是真的擔心他再出點兒什麽事情。

“剩下的這幾天時間,你就老老實實在家呆著,哪兒也別想去。”

“姐姐給你抓了幾副藥,昨晚忘在李公子車上忘拿了,等會兒我出去一趟。”

“又出去。”顧心安垂著眸,低聲說:“姐姐自從認識了李公子,出門次數都變多了……”

“我是辦正事呢。”顧青青苦笑不得。

“嗯。”少年點點頭,起身收拾著桌上的碗筷,“姐姐去吧,出去的時候順便幫我把徐杏堯的小人書帶過去還給她,怪難看的。”

顧青青;“……”

看了人家的書,到頭來還嫌棄,也不知道那小丫頭聽見會不會揍人。

顧青青苦笑著聳聳肩:“好吧,姐姐幫你去還,誰叫咱們心安不能出門呢。”

她轉身進屋,順手拍了拍他的肩。

少年見她滿面春光的樣子,眸子裏有些難過。

昨晚,院子外邊的場景他看見了,李商洛說的話他也聽見了,最重要的是他還發現今日顧青青腰間內側掛上了那個紅福袋。

顧青青註意到院子裏的少年楞神,她拿了東西出門,還順手提了一袋糖果。

隔壁婆孫倆已經用過早飯了,顧青青過去時,兩人正圍在堂屋裏烤火。

“顧姐姐!”小丫頭還沒到變聲的年紀,喊起人來聲音軟糯糯的。

看到顧青青上門,她跑得老快了,麻溜地就出來迎接。

“小杏堯,幾日沒見,有沒有想姐姐呀。”

徐杏堯嘟著小嘴兒,牽著人進屋:“顧姐姐記性真差,昨天我們才見過呢。”

“是嗎,哈哈。”顧青青裝作失憶,將糖果和小人書遞給她。

小丫頭翻著那嶄新的書面:“心安哥哥看完了嗎。”

徐婆婆拿來凳子讓她坐下烤火,看著徐杏堯手頭的袋子,笑著道:“丫頭來就來,還給她拿啥東西呀。”

顧青青落座,說:“就一些糖果,哄小孩兒開心嘛!”

徐杏堯剝了糖放進嘴裏,開心道:“謝謝顧姐姐,這是新年裏的第一顆糖,好甜!”

顧青青摸摸她腦袋:“是心安哥哥特意叫我帶給你的哦,小杏堯喜歡的話,多吃點。”

“丫頭,心安那孩子身體好些了嗎?”徐婆婆手裏做著針活兒,“我昨天聽囡囡說,你去了菩提山給心安祈福,怎麽樣,那廟子靈不靈?”

這問題可把顧青青問難住了,她笑著說:“也不是去祈福,就是心安最近睡不好,李公子說那觀裏有種香可以安神,我就去求了些回來。”

“哦。”徐婆婆擡起頭來,“那回來很晚了吧。”

顧青青認真看著她穿著針線,點點頭:“還好,坐馬車挺快的。”

徐婆婆道:“我嫁到這兒半輩子,還沒去那裏呢,聽人說那裏面的菩薩保佑人,等哪日空了我也去拜拜,希望菩薩保佑我那兒子兒媳能早些回來。”

聽她提到了傷心事,顧青青也不好答話。

“婆婆一家,是一直都住在楊柳村嗎?”她下意識地問。

“是啊。”徐婆婆見她這樣問,遲疑了一下,說:“丫頭問傻話呢,你還沒出聲時婆婆就住這兒了,咋的搞忘啦!”

顧青青有些尷尬,後知後覺地笑了。

她其實是想趁機問問關於顧心安的事情,但又不知該怎麽開口。

三人圍著火盆烤了一會兒火,徐杏堯好動,跑去了院子。

顧青青才猶豫著道:“其實不瞞婆婆,我前年年底生了場大病,自病好後就感覺忘了好多事,特別是以前的事情,我漸漸地都有些想不起來了……”

徐婆婆停下手中的活計,看著她:“這麽嚴重啊?”

顧青青點點頭,忽悠道:“嗯,可能是當時發了高燒,燒壞了神經。”

“我甚至都忘了心安是怎麽到我家來的了。”她撓著腦袋,裝作很難想起來的樣子,說:“今天他問我爹娘走的時候他幾歲,我都想不起來了。”

“怎麽會呢。”徐婆婆給她遞了杯熱水,說:“丫頭年前不才給他過了生辰嗎,啷個會記不得嘛!”

“……”顧青青想了幾秒,說:“是啊,我就只記得心安是臘月初八的生辰,其他的都記不得了。”

徐婆婆吹著碗裏的水,回憶著道:“你們家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。”

“但心安那孩子是如何來的,我還能想起來一點。”

顧青青認真看著她,徐婆婆完全沒有發覺她是裝的,說:“心安是撿來的,這是真的,因為我當初聽你爹娘講過。”

“爹娘怎麽說的?”顧青青壓低聲音道。

徐婆婆想了幾秒道:“你爹娘當時就講是你去山上拉柴意外拾回來的啊。”

老人目光閃爍,顧青青不敢與她直視,小聲嘀咕:“確定是我撿回來的嗎,可我怎麽沒印象……”

徐婆婆聽她這樣說,也有些奇怪,關切地問:“青丫頭啊,你是不是把腦袋傷到了呀,記不起事情這可嚴重啦,要趁早去看得嘞。”

顧青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:“也沒那麽誇張啦,就是不記得以前的事情而已,問題不大。”

“身子有病要治的,不能拖。”徐婆婆輕輕嘆了口氣,憐惜地望著她。

顧青青不安地扣著指尖,沒有答話。

老人縫好了布匹放到旁邊的筐子裏,盯著火盆冥思了一會兒,又說:“我記得心安那孩子來你們家時,也是個雪天,那時候你爹娘還有錢的呢,專門去城裏給那娃子做了好幾套襖子,回來逢人就說……”

“心安是冬天來的?”顧青青猛地擡起頭來打斷話。

徐婆婆微微停頓了下,點頭:“可不是咋地,那時我家囡囡只差幾個月就要出生了,我記得很清楚呢。”

顧青青忍不住追問:“那婆婆還記得心安是哪天來的嗎?”

“臘月初八呀。”老人想也沒想就回答。

“你年前臘月初八給心安過的生辰,就是那天呀,不然他一個拾來的娃子,哪裏來的生辰。”

顧青青緊攥著手腕,將那裏掐得青紅,同時又像如釋重負般籲了口氣。

是啊,顧心安是臘月初八的生辰,自己記得很清楚,因為他是撿來的,記不得自己是何時出生,所以爹娘便把他來到這個家的那天當做了他的生辰。

“是,是那天。”她輕輕笑出聲,“這個我有點印象。”

顧心安是臘八來的,而潭州城裏那位夫人的孩子是八月十五丟的,這中間相隔了兩個多月,光時間上都合不上。

顧心安肯定與他們沒有關系,他們肯定只是認錯了人。

顧青青在心頭默默寬慰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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